九久千未

童年不痛

  父母离异对孩子的伤害是最大的,程瑶不可否认。

  记忆里有一个很清晰的画面——那是很小的时候了,爸爸妈妈牵着她的手,她满心欢喜地走在中间,将双腿弯曲起来,父母紧抓她的手,她小小的手臂被迫伸得很直,这样身体就悬空了起来。程瑶就像个秋千一样被“拖”着走,觉得很好玩,但毕竟那时候还小嘛,她这样的姿势支持不了多久,就得重新将双脚放回地上,胳膊酸麻。

  现在,这样的画面对她而言恐怕已经成了奢望。

  五岁的时候,父母就已经吵的很厉害,程瑶已不记得那么多了,印象最深的一次吵架,好像是在一个不大的出租屋里,那时,爸爸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。父母吵了什么内容她自然不是很懂,只见妈妈双手拿起了一个绿色的大凳子,举过头顶,大吼:“你把儿子还给我!”眼看就要向爸爸扔去,他跟妈妈争持着,程瑶不知所措地站在床边,突然抓过一个枕头蒙在头顶,趴在了床上。她用枕头紧紧地盖住耳朵,不想听到父母的吵架声,眼前一片黑暗,清楚地听见爸爸说:“别吓到孩子!”妈妈还是那句话:“把儿子还给我!”程瑶默默地拿开闷头的枕头,看着爸爸最后扔下一句话:“行!我把儿子还给你!”随即摔门而出。问妈妈,爸爸去哪了?妈妈平静地说,爸爸去找哥哥了。

  但是,此后好几天都不见爸爸的身影,程瑶不敢再问。

  一天,学前班的老师正讲着课,突然来了消息,程瑶的爸爸有事要接她回家。程瑶满心欢喜地走了,跟着爸爸玩了一天,直至晚上妈妈的电话打来,她才知道妈妈并不知道她被接走的事,电话那头的女声呜咽,哭着叫爸爸把她送回来。被妈妈接走的时候,程瑶依稀听到了警铃声。

  原来学前班的老师并不知道程瑶的父母在闹离婚。

  妈妈跟老师说明了情况,第二次爸爸来接程瑶时,老师委婉拒绝了。程瑶看着透过窗户看向楼下,熟悉的那辆电动车,这次没有将她带走。

  妈妈怕这种情况一再发生,带程瑶转了学,程瑶自此又很久没有看到爸爸。

  不知过了多久,每周末妈妈开始送自己去爸爸家住——那时父母早就分居了。程瑶印象很深,父母各将车子停在一座桥的两头,彼此都不再往前走,程瑶一个人跑到桥对面,坐上了爸爸的车,父母便转身离开了,她回妈妈那里的时候也是如此。

 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父母再也不联系了,程瑶连自己都哥哥都很久没看到了。

  逐渐长大了,程瑶才明白父母已经离婚,她跟着妈妈生活,哥哥跟着爸爸,每当有人问她:你爸爸是干什么的?她总是哑口无言。每次,学校填信息表一类的时候,父亲那一栏总是空着,同学问她为什么不写,她再一次语塞。

  不过,没关系,她也长大了,童年的事,忘了就好了。

  她甚至忘了父亲的名字。

  有一天,程瑶在找东西时,翻到了父母的离婚证。那鲜红的颜色,很刺眼。离婚协议书上是母亲熟悉的字体,但是,那么决裂。

  终于还是哭了,在那个夜晚,仿佛回到了数年前父母牵着她手的那个时候。爸爸放开了手,程瑶摔在地上,真的很疼,很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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